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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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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

◎也好似天水爛漫,風吹碧浪。◎

此時的唐姣, 完全不知道徐沈雲那邊發生的事情。

白清閑把她雙手擒住,她就用膝蓋去頂白清閑的肚子;白清閑將她雙腿鉗住,她就用頭去撞白清閑的腦門——於是白清閑索性將她徹底制於身下, 這下他的鎖鏈就十分的趁手了,撈過來就縛住唐姣的腿腳,她愈是掙紮, 鎖鏈就纏得愈緊,勒出斑斑的紅痕。

“唐姣,我不想跟你打架。”

白清閑蹲在地上,指著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唐姣。

“我們就不能有話好好說嗎?我承認,我確實不應該將你的事情透露出去,關於這一點我的確做錯了, 我沒有料到那個劍修竟然會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,我可以道——”

“歉”這個字還沒說出來。

白清閑痛嘶一聲,捂著手, 不敢置信地看著唐姣:“你咬我?”

逼急了咬人的小兔子此時濕漉漉的紅著眼睛, 身上的鎖鏈纏得她動彈不得,一邊吸引白清閑的註意力, 一邊將手背到身後,偷偷用劍鋒去一點點磨鎖鏈,試圖將它切斷。

“你總是嘴上說得好聽。”她憤憤地說道, “真有誠意的話就松開我!”

白清閑說:“我不松開你,你都能咬我一口,我要是松開了你肯定要動手。”

唐姣說:“你捆著我更要咬你。”

然後又說:“你不松開怎麽知道我會不會動手?”

白清閑覺得她是在狡辯。

他目光一垂,看到她的手腕已經因為劇烈掙紮而被鎖鏈勒出了血痕。

一時又覺得於心不忍, 正要給她松綁之際。

餘光忽然瞥見唐姣不斷動作而撩起了一截的衣袖, 露出了小臂, 顯出斑斑紅梅。

那分明不是他做的。

不是他做的,又是誰做的呢——

白清閑忽然像著了魔一般的,松開纏住唐姣手臂的那根鎖鏈,強硬地扣住她纖細的手腕,拉拽到眼前,將她花瓣一樣的寬大袖擺掀到臂彎,仔仔細細地察看上面的痕跡。

唐姣右手還在用劍磨鎖鏈,忽然被他拽起了左臂,緊張得要命,不由僵在原地。

袖口往上,原先藏在衣服底下的痕跡暴露在了視線中,白清閑焦躁地、不安地將她的袖子一層接著一層地揭,一層接著一層地掀,手腕、小臂、臂彎、大臂,貼近於胸膛的嬌嫩肌膚、圓潤光滑的肩膀,遍布著深深淺淺的咬痕與吻痕,只是見到這般場景,也能夠想象當事人是如何的意動,不需要偷偷摸摸去尋頸後的位置,因為她不會拒絕他。

他呼吸愈發急促,忽然之間明白了顏隙那時看到他留下的咬痕是什麽心情。

這莫非就是因果輪回,報覆在他身上了嗎?

白清閑忍不住按住掙紮的唐姣,傾身向前,披散的長發垂到她頸間,瞳孔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變成了纖細的針尖,他一只手箍住她的兩根手臂,徑直拉拽到頭頂,寶劍在地面剮蹭出一聲尖厲的響,另一只手去解她頸子上至始至終都扣得嚴嚴實實的繩扣。

唐姣胸膛起起伏伏,喊道:“白清閑!你究竟要做什麽——”

話音未落,那枚扣子已經在他手指的撥弄下從繩結中脫落了出來。

展露在眼前的是更加肆意的痕跡,順鎖骨向深處綿延,足以佐證那人的占有欲。

而唐姣呢?

她是否同樣在那人的背脊上留下了抓痕?

對了。白清閑想,她一直要求自己公事公辦,不留下任何痕跡,否則她遮擋的時候會很麻煩,偏偏輪到了她的大師兄身上,她就不嫌麻煩了,憑什麽她不能公平地對待每一個人?憑什麽她要將偏愛都傾註在一個人的身上?她不是向來都自詡理智無比嗎?

他不喜歡不公平,無論是對誰的。

放在狐族,是自出生以來就過於沈重的註視與期望。

而影閣將所有人命都放在一架天秤上衡量,這架秤名為“金錢”。

所以他離開了族人,殺殺人,賺賺錢,數數靈石,偶爾也會感到空虛,但這無妨。

白清閑低垂眼睫,手指撫過唐姣的臉頰、脖頸、鎖骨。

他知道了。

現在知道了。

他不是不喜歡唐姣有所偏袒。

他是不喜歡唐姣偏袒的另有其人。

白清閑問:“你和徐沈雲已經在一起了?”

唐姣被他觸得戰栗,偏頭欲躲,“他如今是我的道侶......我這次來,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的。當初我們立下了誓約,若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人有了中意的對象,便不再繼續,你也是同意了的,我從不曾毀約,而你,白清閑,不要在這個時候做出錯事!”

白清閑沒有對她口中的誓約做出回應。

而是撫掌而笑,咬牙切齒地說道:“誒呀,他的動作很快嘛。”

然後扼住唐姣的喉嚨,像是叼住獵物的猛獸,一字一頓,問:“為什麽不拒絕?”

唐姣很清楚地看到白清閑臉上逐漸浮現的妖紋,如同失控的藤蔓,肆意爬行。

她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:他瘋了嗎?

明明她一開始壓根就沒將主意打到白清閑身上。

是他自己說不如考慮考慮他,好,她確實考慮了,說可以。

也是他說的不談感情,他甚至還說讓她不要先做那個毀約的人。

她的確不曾對白清閑動過情,不曾毀約。

如今這副模樣,怎麽好像白清閑就希望她毀約似的?

讓她回想起了顏隙當時陡然變得激烈的情緒,也是如白清閑這般。

難道白清閑喜歡她?是在吃醋?

太離奇了。

不論是顏隙喜歡她的事情,還是白清閑喜歡她的事情。

唐姣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麽會讓這兩個人對她動心的行為。

“我喜歡他,為什麽要拒絕?”她如此回答,“你現在真的很奇怪——”

白清閑忽然拍出一道真氣屏障,嚴嚴實實地將二人包裹其中,唐姣沒能等到他的回應,卻感覺到了疼痛,她睜大了雙眼,由撕咬而帶來的疼痛感從她的頸側蔓延開,這是真的在咬,以一個幾乎要將她撕成碎片的架勢,血水順著肌膚淌落,將吻痕暈得更深。

發間的簪子被五指隨意勾落,散落一地,硌得背脊生疼。

緊接著是腰封微松。

唐姣在這一瞬徹底意識到了什麽。

她擡眼看向白清閑,看到他仍是笑瞇瞇的,喚道:“姣姣。”

“你對我一點也不公平。”他說,“所以,我沒必要聽你的話了,不是嗎?他們說得沒錯,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心,我為什麽非要去和徐沈雲搶呢?他將你的心攥得死死的,我沒辦法掰開他的手,最多從指縫間撕下一小塊血肉——我要這一點有什麽用?你既然可以坦誠地向徐沈雲獻上自己的身體,為什麽不可以向我獻上?他可以做的,我一樣也可以做,更何況我又並不是沒有嘗過你,一回生二回熟,你很快就會習慣我的。”

如果唐姣以為他是顏隙那種人,那就大錯特錯了。

顏隙何等愚鈍,何等溫吞,他寧願壓抑自己的感情,做個朋友。

但是白清閑不甘心只做朋友,他沒有那樣的菩薩心腸,從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經明白了,等待是無用的,忍耐是無用的,肆意橫行才是生存的唯一理由。

這樣才對。

難道他要祝福唐姣不成?

別開玩笑了——白清閑將手指探入唐姣的口中,壓住她的舌尖,慢條斯理的,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,解開她身上的暗扣。令他感到意外,唐姣這時候反而冷靜了。

她唇舌間被抵住,口齒不清,眼神冰冷地詢問道:“你真的要這麽做?”

白清閑由上至下地凝視著唐姣,說道:“如你所見。”

唐姣喉間滾出悶悶的笑,這突如其來的笑讓白清閑有些茫然。

她此時此刻,渾身上下都被捆在鎖鏈中,受制於他,應該驚慌失措才對。

然而,在他面前,她似乎從來沒有失控過,即使是這個時候也冷靜得讓人厭憎。

白清閑箍住唐姣的下頷,嘴唇微動,想要質問她為何如此冷靜到近乎殘忍。

話沒能說出來,因為在望見那雙眼睛的時候,他的意識有一瞬間的混沌——他到底比唐姣高出兩階,所以那也僅僅只是一瞬間,但這一瞬間,足以讓唐姣徹底割斷鎖鏈。

利器刺穿血肉,發出一聲沈悶的響。

肩頭的刺痛感竄上額角,鮮紅的血液飛濺,從唐姣的臉頰上緩緩滑落。

她衣裳還敞著,露出鎖骨那一片肌膚,裏衣也被拉下一截,但是她沒有去管,垂眼看向白清閑,輕聲告訴他:“你知道嗎?我當初讓你殺的那個人,也說過類似的話。”

“因為我和師兄在一起了,所以我也要接受你?”

“你將我當成什麽了,可以肆意使用的物品嗎?我的想法不值得你去了解嗎?”

“你說我對你不公平,難道你就對我很公平了嗎?你將你自以為非常珍貴的感情傾註在我的身上,可是我不需要,那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好的,對我來說,卻並不是。”

——你們自認為對我的嚴格要求都是出自重視,但是從來沒問過我需不需要。

——知道兄長們是怎麽看待我的嗎?他們認為我消失了最好,沒出生最好。

——我什麽都不想要,你們所說的所謂權力,所謂地位,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。

——好,我會直接離開狐族,再也不回來。從今往後,我與你們再無瓜葛!

無數聲音在腦海中響起,回蕩,如同水波撞擊在巖岸上覆又擊打回來,掀起巨浪。

白清閑對這些聲音非常熟悉。

因為這就是他自己的聲音,是他親口說過的話。

他明明是為此才憤然離開的狐族,寧願什麽都不帶,從少族長跌為乞兒,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漂泊生活,受萬人唾棄,受萬人辱罵,即使到現在也改不了喜歡收集靈石這個毛病,覺得自己終有一天也會再次變得一無所有,於是一遍又一遍近乎執念地數著。

如今,白清閑忽然止住腳步回望。

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,他也變成了他曾經十分厭惡的模樣。

因為過於重視,所以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對待,不知道怎樣才是正確的。

這大抵就是當年他的爹娘欲言又止,卻始終未能說出口的一句話。

屏障被震碎,紛紛揚揚,雪花般的落下,一只手從虛空中攀上,覆住唐姣的手背,卻沒有握住那柄劍,而是先打開了她握得指節蒼白的手指,緊接著另一只手也顯現,男人解下外衣,披在了她的身上,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膚,輕輕解開發尾纏得打結的亂發。

徐沈雲其實已經到了一陣子了。

說實話,想要遏制住那洶湧的殺意,比想象中更加困難。

若不是答應了狐王狐後,他恐怕立刻就會出劍。

但是,最終,他不僅沒有出劍,也沒有上前去阻止。

二十年前的那夜,他以大師兄的身份溫聲安慰她,勸導她,一點點將他的小姑娘從殘存的那道陰影中牽出來,從此以後她的夢境中該是沒有糾纏的夢魘,而二十年後的今日,他將一切細小的動作盡收眼底,他知道,她能夠處理好,她需要的並不是誰的出手相助,一次又一次的相助只會徹底摧毀她,她需要的是將所有的信任都放在自己身上。

如他所想,她很冷靜。

那並不是像二十年前那般裝出來的笑臉,而是真的不在乎。

因為這一次她的精神足夠強大,也有足夠的實力去支撐這種強大。

徐沈雲解下自己的發帶,替唐姣束起頭發,隨即看向站在原地出神的白清閑。

劍還嵌在血肉裏,貫穿過去,血淅淅瀝瀝的淌,屬於九階真君的氣息足以將他的內臟震得開裂,興許還會留下難以痊愈的暗傷,但這並不是徐沈雲需要去考慮的事情了。

“白乾。”他平靜地喚道。

聽到這個許久不曾聽到的名字,白清閑一時怔忡,回過神來。

其實這個名字並不難猜。

“清閑”二字,去尾,掐頭,是為“乾”。

或許他當初取這個名字的時候,懷揣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許。

希望族人能夠找到他,因為孤獨已將他折磨得冰冷,但是這麽多年也沒有人找他。

沒想到,再度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,竟然是從自己喜歡的人的道侶口中......

這也算是造化弄人吧?白清閑苦笑著想。

他沒有立刻回應徐沈雲,而是先看向了他身側的唐姣。

“唐姣。”

白清閑一邊說著,一邊擡起手,手指落在劍柄上,收攏,翠綠的扳指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淚水般的光芒,他的喉結輕輕滾動,悶哼一聲,將那柄劍從血肉中硬生生拔了出來,傷口開裂,頓時血流如註,他卻渾然不覺似的,繼續望著她,“關於這一切,我很抱歉。雖然太遲了,但我還是想告訴你,我並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,我也很想了解你的想法,我當初之所以將消息透露出去,不是因為想給你添麻煩,而是想要更了解你。”

他握住劍尖,那柄劍的劍柄重新遞向唐姣。

“現在回想起來,或許我那個時候就已經對你動心了。”白清閑繼續說道,“我還以為我比那個清風閣的弟子更加聰明,不由沾沾自喜,沒想到真正愚鈍的人其實是我,我甚至連我內心的想法也看不清楚,卻希望你能夠看清楚。我確實是很自私的一個人,否則也不會在今天因為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而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,你說得沒錯,我也是個善於用更多謊言去掩蓋最初的謊言的人,卻將這當成了一種麻醉,甘願就此沈淪。”

而他撒的最後一個謊,是“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心”。

白清閑想,那就讓他永遠也不要解釋這件事,一直帶進墳冢裏好了。

“我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原諒。”他啞聲說道,看到唐姣沈默著伸出手,執起那柄沾滿血跡的劍,等她接穩後,他向後退了一步,“......祝未來的一切如你所願那般。”

說完,白清閑不再看向唐姣,轉身面向徐沈雲。

“你是來殺我的,對吧?”他問道。

即使眼前的這個人再如何壓制,他也能夠從他身上感覺到殺意。

這樣才對,如果換作是他,也會這樣做的。

但是,令白清閑沒想到的是,徐沈雲搖了搖頭。

“狐王狐後托我傳達一句,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你了,如今族內雕敝,你的兄長們幾乎沒幾個活下來的,死的死,傷的傷,少族長之位遲遲空缺無人。”他說道,“白乾,或是白清閑,從現在開始,九州已經容不下你了,你除了狐族以外,無處可去。”

徐沈雲說到這裏的時候,停頓了片刻。

“因為,倘若你再敢出現在我的視野中,我會親手了結你。”

他說道:“而狐族,也並不是你的庇護所。白乾,你該有所耳聞,我劍不斬無名之輩,竭盡全力地逃離今日吧,將一切都傾註於修煉之中,等到你將要接任族長之位時,我會親自尋你,落下當年臨川那劍,屆時,是生是死,都由你口中的公平來做決定。”

公平這個詞,如今顯得格外諷刺。

白清閑再無話可說,離開之際,最後深深地看了唐姣一眼。

唐姣站在原地,既不開口,也不回應。

半晌,只是遙遙的,朝他頷首,不知象征何意。

“經此一別,再也不見。”——她大概是想說這個吧。他想。

寒熾地域向來四季絮亂,寒如冰封,擡眼見法決粲然,垂眼見靈氣肆意,也好似天水爛漫,風吹碧浪,恰如他與唐姣初來地域的那次,他向她伸出手,緊緊抓住她的手。

白清閑轉過身,手掌貼住肩頭的劍傷。

隨著真氣的運轉,那道傷口已經開始愈合。

可是劍氣滯留在血肉之中,遲遲未能消散而去。

他想......或許永遠也不會消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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